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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靠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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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到晚飯時蘇步月再見到仙引的時候,他已經換了一身月白色的細布長衣,襯著眉眼間不同於往日的輕松從容,竟又有別樣一番卓然風采。

也不知是不是已了然自身心意的緣故,她此時見到他,竟覺得有些挪不開眼了。

仙引也恰好看了過來,瞧見她跟在楚懷秀身後,便彎起唇角笑了笑:“你這近水樓臺,可有偷吃?”

乍聽“近水樓臺”這四個字,正沈浸在“秀色可餐”裏的蘇步月冷不丁就忐忑了一把,瞬間懷疑是不是被他看出來了什麽。

但她隨即就曉得這是自己在“做賊心虛”,不禁暗暗感嘆看來這做偷心賊也是極需要勇氣的。

“我才沒偷吃呢,”蘇步月自動自覺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,“楚前輩說這一桌都是做給我的,我正大光明地吃。”

仙引和他師伯兩個就笑了起來。

楚懷秀也翹了翹唇角,然後迅速斂起笑容,半瞥了何莫羨一眼:“你怎麽沒回去?”

何莫羨一本正經道:“我是來陪客人的。”

“他們在我這裏做客,是我的客人。”楚懷秀不甘示弱。

“我是本派掌門,還是仙引的師伯,怎麽就不能在這裏?”何莫羨半步不讓。

楚懷秀沒好氣地“嗤”了一聲,不再搭理他,兀自招呼著仙引、蘇步月還有長念用起了晚飯。

長念挨個給他們斟著酒:“這百花釀是師父去年才改了方子釀出來的,大家嘗嘗。”

輪到仙引面前的時候,蘇步月眼疾手快地杯子給捂住了。

眾人朝她望來,她有些抱歉的樣子沖著長念他們笑了笑:“城主他不喝酒的。”說著,忙順手從旁邊拎起了茶壺,“讓他以茶代酒行麽?”

仙引低眸淺淺彎了彎唇角。

“哦,行行,自家人哪有那麽多講究,”長念笑著,又開玩笑道,“那你喝麽?要不把仙師兄那份也算在你杯中?”

蘇步月卻大大方方一點頭:“行,我幫他喝就是。”

楚懷秀瞧著她和仙引,笑容意味深長。

何莫羨也半笑道:“你這丫頭倒是忠心,也不怕這酒勁大,把自己給喝趴下了。”

“不怕不怕,”蘇步月嘿嘿笑道,“只要城主在,我就算趴也趴得安心。”

何莫羨微怔,旋即失笑地看向仙引:“結果還成了你照顧她。”

他笑而未語,只轉過來隨意叮囑了她一句:“不要貪杯。”

這四個字說得很輕,在蘇步月聽來更是滿耳的溫柔,她心裏頭霎時軟綿綿的,向著他彎起眉眼點了點頭。

大抵是心境豁然開闊了的緣故,蘇步月覺得今夜自己不僅胃口好,就連酒興也很濃,她借著敬酒的工夫一連喝了三杯百花釀,喝得心裏像是有些微微發熱,才接過仙引適時遞來的茶水,意猶未盡地擱了杯子。

吃完飯,她又像是忽地想起了什麽似地,回過來問他:“你先前說要帶我看螢火蟲,不是哄人的吧?還算數麽?”

仙引笑著,溫聲道:“放心吧,既答應了你自不會食言就是。”

“那我們現在就去?”蘇步月倏地目光一亮。

仙引卻道:“你回屋等著就是,晚些時候我來找你。”

她向來信得過他說的話,想著仙引這麽說必有他自己的考量,反正自己也不喜歡烏漆嘛黑地在林子裏四處走,倒不如乖乖等著。

想到這兒,她便立刻從善如流地應了。

只是關於他們兩個晚上宿在哪裏的問題又是一番折騰,楚懷秀跟何莫羨吵了半天,最後還是仙引一語定乾坤,說蘇步月對石齋這邊既已有了些陰影,怕她晚上睡不踏實,還是要住到竹齋那邊去比較穩妥。

楚懷秀就不再說什麽了,何莫羨反倒有意無意地邀了她一把:“你若舍不得,不如一道過去住?反正房間多的是。”

楚懷秀沒說話,蘇步月看著有門兒,就連拉帶勸地把這並沒有半點反抗之意的人也往西島拖了去。

後來仙引和長念一道出了門,楚懷秀跟何莫羨也不知去了哪裏,她就一個人待在房間裏下五子棋玩兒,等啊等,等到夜色漸沈,微醺的酒意有些上頭讓她不禁昏昏欲睡之時,屋外終於響起了敲門聲。

她忽地來了精神,跳起來就去開了門。

門外果然是仙引。

見他手裏頭拎著兩只灰白色的棉麻袋子,她正想開口詢問,他已含笑道:“去把門窗關上。”

蘇步月忙依言而行,待拉了窗扇閉上門回轉身看去,他已走到了燭臺邊,又問她道:“長念說燈火太盛不便於賞這點點熒光,我只留一盞,你可會害怕?”

她忙幾步快走過來,一口氣把所有的燭火都給吹滅了,末了,於黑暗之中滿心平靜安定地望著眼前人,柔聲道:“既然不合適那不如索性都滅了,也免得壞了這風景,我知道你在陪著我,就沒什麽好怕。”

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,卻聽見他極輕地笑了一聲。

“那你待會可別又怕地哭鼻子。”他的聲音於咫尺之前的暗色間傳來,帶著些微的調侃和縱容。

蘇步月覺得心底裏有些癢癢的。

然後她就聽見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,聽起來像是他在解繩子,袋口很快被釋放,隨即,數點熒熒星亮便忽擁而出,撲入空中,散於四周。

房間裏霎時被一層薄薄的藍綠色熒光所籠罩,朦朧間仿佛眼前所見的一切都被暈染了淡淡光暈。

蘇步月望著半空中飛舞流動的點點光芒,怔怔伸了手探去,嘆道:“真漂亮……像星星一樣。”

她倒退半步坐在地上,又望了一會兒,像發現了什麽新奇玩意兒似地轉過臉來喚仙引:“這樣看更漂亮,你也來坐啊!”

他笑了一笑,竟真的也走過來席地坐在了她身邊。

“是不是很像在看星空?”蘇步月不動聲色地朝他身畔挪了半寸,“我以前一到晚上就緊張,偶然見過一兩只螢火蟲,也從未有心情去欣賞過它們的美,更不曉得原來它們竟這樣美。”

仙引默然須臾,忽然伸了手繞過她肩頭,輕輕捂上了她的眼睛。

蘇步月驀地一楞,本能地有些繃緊了身子。

卻聽他清越溫然的聲音在自己耳畔響起:“小蝴蝶,從今日起,你要記得黑暗裏藏著的都是光。”

隨著話音徐落,她眼前亦再度出現了那熒熒如星的夜中美景。

她心頭霎時湧出一股莫名的沖動,鼻尖一酸,倏地就拽住了他正要收回的手。

仙引微有意外地看著她。

蘇步月這才驚覺自己這一拽委實有些突兀,但不沖動也沖動了,再要尷尷尬尬地亂解釋一通,反倒壞了氣氛。

這麽想著,她索性也就不解釋自己為什麽還拉著他的手不放了,轉而問道:“我一直想問你,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?我看何前輩他們都很喜歡你,既然如此,你當年又為何要離開呢?”

這一問果然成功轉移了仙引的註意力,他沈默了片刻,說道:“此處是摘星派立派之地,曾經叫做延齡島,後來我娘做了島主,就將它改名作‘不留島’了。”

蘇步月又抱著他的手臂坐近了些,一邊微訝道:“難怪長念起初稱你為少島主……摘星派,這名字我從未聽說過,可除卻你不提,看何前輩和楚前輩的武功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,這樣的門派,怎會未在中原武林留下盛名?”

“摘星派自先輩掌門時起,歷代便獨居世外,並不求揚名於世。”仙引道,“加上因為收徒的規矩過於嚴苛,所以向來門人不多。”

嚴苛?蘇步月想著何莫羨夫婦兩人的性子,實在有些想象不出來他們對徒弟嚴苛的模樣。

“自來收徒無非是看品性和資質,你這麽一說,倒好像摘星派還有別的標準?”她忽然想到什麽,忍不住一笑,“該不會你們還要看人家相貌好不好吧?要不怎麽從掌門到徒弟,個個都長得那麽好,你這昔日的少島主更是不遑多讓。”

她本是隨口一說,略作調侃之意,誰知話音落下了,卻見仙引一本正經地點了下頭:“嗯。”

“……”蘇步月呆了呆,“我忽然發現,在你們面前我真沒資格說自己挑剔。”

仙引卻想起什麽,反略有訝意地問她:“你不是不喜歡這一型的麽?”

“我……跟著你見識多了,覺得這一型也很好,嗯,挺好的。”她想,尤其是你。

但仙引這一問卻更像是隨意所至,並未揪著她再問到底是因為什麽突然改變了審美。

蘇步月不免有些遺憾。

“我覺得有點兒暈,”她忽然道,“可能是酒上了頭,你肩膀借我靠一下吧?”

仙引就說她:“讓你不要貪杯。”卻也真的略略矮了下肩。

蘇步月頓時喜上眉梢,忙抓住機會迅速就著抱了他胳膊的姿勢,腦袋一偏,枕在了他肩上。

“你還沒說完呢,你既是少島主,為何卻又年少離家轉投了七星城呢?”她從這個角度就著螢火朝他望去,恰好能看見他漂亮的下頷線和略顯清冷的半側臉,毫無預兆地,心頭就微微動了動。

“因為這裏非世俗之地,卻被迫為紅塵所擾。”仙引的聲音平靜而悠遠,就像是在回憶敘述著一件尋常的事,別人的事,“這是我娘的家,我總要為她留下些清靜。”

蘇步月雖聽得不是太明白,卻一陣心酸,低了頭悶悶道:“對不起,我不該問的。”

仙引聽出她語氣裏的內疚,淺淺一笑,忽而問道:“小蝴蝶,想不想拜我為師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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